
“接朝阳群众举报,某省厅副厅长王风,滥用职权;贪污受贿;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被有关部门依法逮捕时身亡。”
金三角,某园区。
李源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却突然转过头去望向那已被五花大绑的前妻:“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和他生的那几个杂种,也被我一起送过来了。”
说完这一句,李源重重关上大门。
门内,前妻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传来,却很快只余下杀猪般的惨叫声。
门外,李源有气无力地倚在门框上,嘴里突然一阵腥甜,右手一抹,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嫣红。
李源仰起头,阳光洒在脸上,久违的温暖让他惬意地眯起眼睛。
他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今天。
毁了他一生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弥留之际,尘封的记忆中的出现在面前。
被人诬陷强暴时的愤恨、高考落榜时的痛苦、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时的凄凉,和父母阴阳两隔的绝望。
一些人,一些事,仿佛正在朝着他招手走来。
只可惜,太多太多的遗憾,却终究无法弥补,也无法重来。
慢慢地,李源眼前开始逐渐漆黑。
……
川蜀省,红星公社,向阳大队。
天还没有彻底黑透,爆竹、鞭炮将四周映照得一片红亮,欢呼声、爆竹鞭炮响彻四周。
但在这一片欢腾之下,寒风夹杂着雨雪,压得满沟毛竹林的枝丫直不起来,在这片小山沟呼啸而过。
破窗棂在呼啸的风声中嘎吱作响,风雪灌进屋里,拍打在李源脸上。
刺骨的寒冷,让他一瞬间就惊醒过来。
借着煤油灯昏黄摇曳的光芒,李源撩开泛黄的老麻布帐子,从木架床上爬起。
夯土房特有的陈腐味和煤油味混合着寒风扑鼻而来,李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穿上脚边的绿色解放鞋,下意识要走上前关住窗棂。
可刚刚迈出一步,整个人突然定在原地,木然转身,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芒,怔怔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他看见身旁小方桌上,红双喜搪瓷盆的边缘已经被磨出褐红色的铁胎,旁边除了一把军绿色的口琴之外,还摆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红薯。
在小方桌紧靠的夯土墙上,有些泛黄的伟人像边缘已经蜷缩,下方“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几个字样都已经模糊不清,在下方则明晃晃地挂着一幅同样老旧的日历。
已经撕开的一页上,赫然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1977年2月17日,除夕。
窗外的寒风灌了进来,不住地拍打着李源的脸庞。
李源怔怔地看了日历好久,再低头上下打量着自己,握紧拳头,感受着身体中传来久违的力量,这是年轻的活力。
他哆嗦着嘴巴来回翕动,想要大声地笑出来,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发出呕哑嘲哳的呜咽。
他重生了,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前世所有的苦难,都还可以避免!
前世所有的遗憾,都还可以弥补!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靠近。
却因呼啸的风雪声,听不大真切。
李源抬起头来,踮着脚尖凑上前。
透过窗棂,四人笼罩在风雪之下,只浮现出几道模糊的黑影。
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还是让李源一眼就认出来了。
四人正是他前世的岳父杨有德,妻子杨小花;向阳大队大队长郑富农以及他的儿子郑向前。
而他们,正是李源一切苦难的开端!
杨有德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军大衣,缩着脖子在寒风中躁动不安地搓着手。
见得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女儿杨小花,抬头咬牙道:“爹,我喜欢王风哥,他也喜欢我。王风哥说过要娶我的。”
杨有德一巴掌扇在了杨小花的脸上:“娶你妈卖麻花儿!”
“老子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晓廉耻的娼妇!?好大点年纪,就跟别个滚竹林坝了!?老子的一张脸,都要遭你给丢尽了!”
杨小花一头辫子都被打散,披头散发的捂着脸。
杨有德还要继续,却被一旁的郑富农一把拉住了手:“哎呀杨二哥,娃娃年纪小不懂事,你莫急嘛。”
杨有德跺着脚,在一旁来回踱步:"队长,咋个能不急嘛?眼看着小丽肚子快显怀了,再这样下去我杨家在生产队可啷个抬得起头哦?"
说完,杨有德就眯着眼睛,余光瞥向郑富农:“队长,你说那个王知青……”
只是话还没说完,郑富农朝着杨有德摇了摇头:“杨二哥,我实话跟你说嘛。人家王知青,屋头在省里的关系都是拽实(扎实)得很。就算他愿意娶小花,人家屋头愿不愿意嘛?”
听了这句话,杨小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下去:“队长,他……他说了要娶我的嘛,他那个的时候,还……还说要带我去城里呢。”
杨小花焦急和无措,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郑富农父子笑而不语,却只有杨有德在一旁低着头踱步。
片刻才抬起头来:“郑老么,我就跟你直说嘛!他王知青的关系就算捅破天,要不给个说法,老子今天是不得消算的!”
郑富弄和郑向前抬头对视一眼,却都是露出了笑意:“说法嘛,当然是有的。”
“五百块钱,再补助你屋头三百斤的粮票,够你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儿了。”
话音刚落,杨有德瞬间就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惊喜的光芒:“真的!?”
杨有德托着下巴,目光在郑富农父子的身上来回逡巡着:“那小花怀孕的事情怎么解决嘛?”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向前这时却是笑了:“杨二叔,王知青娶不了小花。你屋头不是还有一个李知青咩?”
说完,郑向前就是从怀里抖落出一包药粉,递到了杨有德手里:"今天过年嘛,你让别个还是下来团个年撒!”
“他把药一吃,等天一亮我们就撞门,你家小花在他铺头把衣裳一扯,到时候,他龟儿就是黄泥巴糊裤裆,甩都甩不脱!"
杨有德吓得一哆嗦,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唉……我还是怕得很呐。别人说啥子都是个知青,真这么搞,要是闹大了咋个办哦?”
“知青怕个锤子?这些年老子整过的知青还少?再说了有我和王知青在,你怕什么!?”
听见这两人熟悉的声音,李源拳头攥得紧紧的,因为愤怒,整个人都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本就是在向阳大队插队落户,寄住在杨有德家的知青。
前不久,杨有德的女儿杨小花和向阳大队的另外一个知青王风搞到了一起。
眼看着杨小花就要显怀了,杨有德就联合了向阳大队的大队长王才富,一碗掺着迷药的醪糟直接把李源迷晕。
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源醒来,衣衫不整的杨小花就和他躺在了一个床上,被杨有德和王才富带着向阳大队的社员们把李源“当场捉奸”。
李源自然不肯承认,却被关在大队的牛棚里。
在连续好几天的大记忆恢复术下,快被打死的李源,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犯罪”的事实。
在杨有德的“宽宏大量”之下,成了杨家的上门女婿。
之后,不但杨家人把李源当成牛马使唤,就连杨小花生的几个孩子,也从来不把李源放在眼里。
远在蓉城的父母得知了李源的事情,忧愤不已,在邻居面前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几年之后,双双郁郁而终。
到二老死的时候,李源都没有再见过他们一面。
在此期间,李源不是没想过改变,高考重开之后,李源偷偷瞒着杨家人参加高考,结果却惨遭落榜。
改开之后外出打工、做生意,却也屡次碰壁。
顶着一个“强奸犯”的名头,在这个小山沟里蹉跎了大半辈子。
直到临老,才发现了残酷的真相。
原来,在“捉奸”之前,杨小花便已经和向阳大队一个名叫“王风”的知青有染,甚至还怀上了王风的孩子。
婚后,杨小花也一直没有和王风断了联系。
甚至李源高考落榜,也是因为被王风冒名顶替!
李源本以为,自己这一生的遗憾,再没有了弥补的可能。
却不曾想,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这一次,李源发誓不会再重蹈覆辙!
伤害过他的人,无论是杨有德、郑富农还是王风这些人,他不会放过!
经历过的遗憾,无论是高考、婚姻还是其他事,他更要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