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七的清明节,雨后明清,既是常白的生辰,也是常白父母的忌日。
人间界,南华大陆秦国西边的一个村落。
这天,晨雨朦胧,常白起的很早。穿上了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和朋友打了声招呼,撑着伞便慢悠悠的往城里赶去。
午时,天公歇了雨,常白找了家往来客人不算多的店家要了两份打包的酒,两份肉干,一块熟肉。吃了碗面后,找了白事铺子,拿了几钱的死人纸币。
未时,又起了雨。常白撑伞往那个路口走着。那是常白来时早早盯上的路口。一眼瞧见便欢喜得很,就是远了些。
申时,天公垂怜,雨渐渐的歇了。常白也到了地方。
这是个三岔路口,常白当然知道烧纸要在十字路口,不然不吉利。因为死去的人会讨上门来。但对常白来说,死人能讨上门来才叫好。
十九年,新历旧历重叠,也恰好是常白的生辰。养常白长大的叔叔说,常白是生在清明的,那天下着雨,但常白出生后,雨就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所以常白,字明清。
这么想着,雨也彻底停了下来,太阳穿过云层照在远处人家。
拿出早就写好的生辰八字,撩起衣摆,蹲坐着,又摸出了火折子。
点燃后,怕地湿不好烧,就一张续一张的烧着。火光映在少年的眼底,闪闪的,亮亮的。
“今天清明,是我生日,也是你两忌日。
我已经出了远门,现在在秦国边境。雷叔说我在秦国还有个亲叔叔,让我去找他,我不去。
十八年来从来没找过我,以后也不用找了,就当从未有过。
诶,对了,你两口子听戏不?我没打听过。我前阵子碰到一个戏班子。蛮有趣的,别的地方戏有哀怨的,有板正的。但这个地方不一样,它粗糙又狂野。
我记了一段,‘吭吭…北方野种来犯了,南方蛮子也皮紧。只留我们百十人,镇了山河镇草原……呔!那群狗贼又来了。不要怂,我的弟兄跟我冲!不要怂,打的狗贼脸青肿,不要怂,把那狗贼留下来,挂到树上让那狗贼丧尽胆~~!。’
本来没听懂,好在有朋友给我翻译,用官话给我唱了一段。我就记下了。我听过的戏大多都是什么案子翻了,什么婊子死了之类的。相比之下,秦国这边的戏确实有趣,杀伐气极重。
而且这地方江湖气也重,百姓也好战。难怪李斯大哥会来秦国发展。
……
我要去齐国,听闻那君主圣明,广纳贤士,很多人都去,我也想去。我喜欢热闹,哪怕挤不进堂上,我也要去。
我跟雷叔也说过我不去秦国,他说我这脾气随你,死倔死倔的。不过实在不行,我就去燕国,地处偏远,打仗也不是很怕受牵连。
至于其他的,韩魏两个废物都被瓜分的只剩个都城了,人才跑的干干净净,还一群废物在喊着复国,他们才是大犟种,没脑子,没实力,看不清形势,不听劝,哼,世上难得一群傻子能聚在一起。
楚国现在最大,早晚被针对,巴蜀那边韩信现今手握百万兵马,坐拥天然险地,想拉韩信下水的人太多了,内战是早晚的事。赵国又和秦国最近态度不对劲。就只剩齐和燕比较好混了。
如果老师的推荐信不好使,我雷叔教我的医术,最不济也能去大医馆打个杂,慢慢图谋。至于给你俩报仇…别急,会的。但我不会明说,活着挺好。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不在意。
……
还有啊,去年在一个镇子上连用黑心姜哄带骗的治好了一个大户人家姑娘的相思病。赚了不少钱呢,她爹在齐国也有好友,多备些路子,总有行得通的。
……
其实我算是偷偷跑出来的,但我留了书信。
我从小就挑食,不吃大肉,但听雷叔说你们都吃。很烦!雷婶子每年过年做饭的时候,都得单独给我做一份。婶婶看在雷叔面子上明面没说什么,但嫌弃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毕竟我一个外人,给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多不像话。
但我不怪他们,虽然经常被嫌弃着,但我还活着,这就够了。
长这么大,我什么苦没吃过,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
记得每次过年的时候,学堂的同学们放学后都有父母带着买东西。我蛮羡慕的,但仅仅只是羡慕罢了。
每次团圆饭,我一个外人总是格格不入,如果我也能吃大肉,说不定我就混进去了。
……
出来后没十几天,我脚上就起泡,鞋子也慢慢磨烂了,后面下雨我找不着村庄,全身湿透还染了风寒,要不是命大被路人救了。我差点就死那了。
还有山里的狼,幸好遇到一个老神仙。拄着拐杖,拐杖上绑着银色的大铃铛,走一步,响一下,走一步,响一下,那狼见着老神仙,吓的嗖一下钻林子里跑了。
还有那打工时听我是要走远方的,不长在,就重活都给了我,完事还卸磨杀驴跟我哭穷。哼,这事没完,以后早晚报复回去。害我浪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杀了他全家都不过分!
……
从西洲到南洲,好远的路,路上我还跟一个老前辈学了剑术。
前段时间仗着那三脚猫的剑法行侠仗义,结果被抓了去。幸好有一武功高强的小哥救了我。而且和我顺路,都要去齐国。
……
走之前雷叔跟我说以后出了远门心里要记着家,有了空就回家看看,但我好像没有家,不知道我出来混几年再回去他们还认不认得出我。
……
对了,你两口子省着点花,这边战事吃紧。指不定我哪天就下来陪你们了。给我留点。”
随后起身,抹了抹眼泪,肉干往地上撒一点,倒了些酒,便往住的村里走去。
……
“老辛~,辛坦夫~。我买了肉和酒。跟老伯打了招呼,今晚咱聚一餐明天启程。”
辛苦,字坦夫,与常白同为西洲人士,路上相逢。身着粗麻布衣,腰上挎着一把刀,国字脸,杏眼剑眉,为人耿直,救了常白一命的武功高强的小哥就是他。
“好。”
……
把酒和肉干摆好后,常白撸起袖子就进去给老伯媳妇帮厨去了。
这是一位体型肥胖的老婆婆,据说之前不胖,后来是生了病。
老婆婆人很好,对常辛两人很是照顾。说是自家孩子也是这般岁数出了远门,再没回来。只是每隔些日子会寄些钱回来。有些念他们。说是不管谁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了。
桌上,四个人六碟菜,喝着酒,陪老两口聊着往事。
还打趣老辛,说是身子结实,姑娘们看了都馋,问要不要帮忙说媒。
说常白太腼腆了,男孩子还是要阳刚一些。
聊着聊着聊到他俩孩子,就唉声叹气。说等他们两个儿子回来后,怕是只能给他两上坟了。
老婆婆闻言赶紧拉了拉老伯衣服,埋怨着“两个娃娃面里说啥着呢。能不能说点好的”
老伯笑了笑,自罚了酒,常辛两人也赶忙陪了一个。
……
夜半,辛坦夫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睡得正香的常白,又看了看房梁。寻思着,我一个江湖侠客,风吹草动都会醒。什么时候…算了。
天亮,两人交了房租,清点了盘缠,算了算路程,带着老伯送的干粮和两壶水,就出发了。
虽然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用不了三天,但以防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