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在旧书摊翻开《上古祭器考》时，油墨味混着隔壁烧烤摊的烟火气钻进鼻腔。他摩挲着第137页的雷纹拓片，那三重同心圆里嵌套的闪电纹，与上周殡仪馆无名尸怀中的青铜残片如出一辙。

“老板，这章讲商代雷祭的能便宜点么？“他攥着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饭钱，指腹蹭过书页边缘的批注——十年前林晓薇用紫色荧光笔写的“此处存疑“，字迹已经褪成淡灰。

夜市霓虹在青铜器摊位上流淌，星沉突然瞥见个眼熟的物件。摊主正用洛阳铲柄敲打的青铜残片，裂纹走向竟与林晓薇离婚判决书上的折痕暗合。他鬼使神差摸出珍藏的橡皮，上面刻着的甲骨文“沉“字，在残片表面投下诡谲的阴影。

“三百，少一分不卖。“摊主吐着瓜子皮，“上周工地刚出的，保真。“

青年盯着残片内壁的暗红色沁斑，那是他研究了五年的血祭痕迹。当指尖触到铜锈的刹那，解剖课上见过的毛细血管突然在脑海绽开——这些锈蚀的纹路分明是某种树状神经系统。

暴雨骤至。青年护着书跑进地铁站时，流浪歌手正在嘶吼《灰色轨迹》。他忽然僵在原地：吉他盒里躺着的青铜剑格，正与书中第89页的“天罚之器“图示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琴弦震颤的频率让怀里的残片开始共鸣。

“小心！“

“我去”青年临死前的遗言！

青年扑开捡硬币的老妇，自己却被卷入扶梯齿轮。在血肉模糊的剧痛中，他看见青铜残片吸饱鲜血，浮现出林晓薇产房监控画面。新生儿啼哭化作太古钟鸣，腕间胎记正与残片纹路拼成完整的图腾。

…………

……未知世界

少年被舌根的锈味呛醒。

他睁开眼时，瞳孔里还残留着ICU的冷白光斑。但此刻刺入视线的，是青铜色天穹上流动的紫红云絮，像熔化的铜汁泼进血池。鼻腔里灌满铁腥与腐木混杂的气息，让他想起殡仪馆地下室的停尸柜。

“咳...咳咳！“

试图撑起身时，右掌按进某种粘稠的液体。少年低头看见暗金色的血泊正在渗入青铜地面，每一滴血珠都在蚀刻出闪电状纹路——与林晓薇离婚协议上钢笔划破的墨痕一模一样。

他这才发现身体不是自己的。关键浑身是伤——太残忍了吧！

左臂布满暗紫色图腾，肌肉线条是常年拉弓的弧度；右手指节粗大，虎口结着挥剑的老茧。最诡异的是胸口那道贯穿伤，翻卷的皮肉间竟嵌着青铜丝，如同电路板上的导线。

“雷族的余孽还没死透？“

粗粝的男声在青铜巨柱后炸响。青年本能地滚向右侧，三支骨箭钉入他刚才躺的位置。箭尾系着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震得他颅腔嗡嗡作响。

追兵从青铜林深处走来。他们戴着兽骨面具，甲胄上流淌着液态金属，每一步都留下发光的脚印。星沉突然注意到领头者腰间挂着的铜壶——壶身雷纹与他藏在抽屉里的残片完全吻合。

“等等！“

少年举起双手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青铜树。树干表面凸起的纹路突然刺痛掌心，陌生的记忆如毒蛇噬入：

滂沱大雨中的青铜祭坛，宿主跪在三千具尸体中央。那些死者都长着与他相同的脸，每具尸体的心脏处插着刻有“雷“字的青铜匕。祭坛顶端的绿衣少女赤足踏着星图，发间柳叶簌簌作响：“第七祭司，该你了。“

剧痛将少年年扯回现实。追兵的骨刀已砍入左肩，却诡异地卡在青铜化的骨骼间。他听见自己喉咙发出不属于他的冷笑：“就凭你们这些丧家犬？“

右掌突然自行结印，地面血泊沸腾成雷浆。星沉惊恐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地吟诵咒文，青铜树根系暴起绞杀追兵。那些液态金属甲胄被树根刺穿时，竟渗出他在工地见过的青黑色淤泥。

当最后一名追杀者化作青铜雕像，少年瘫跪在地剧烈干呕。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他颤抖着扒开胸口的伤，发现那些“电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肉体——就像殡仪馆里缝合尸体的尼龙线。

青铜林忽然无风自动。星沉循着叶片碰撞的铜音走去，在祭坛废墟中发现半截石碑。碑文用雷纹篆刻，他却莫名能读懂：

“雷泽氏第七子星沉，天生诅咒，永镇葬渊。“

“好名字，我以后就用宿主的名字吧！星沉，星辰”

碑下散落着十二枚青铜面具，每张都刻着不同年龄的宿主面容。最年幼那张面具的额角，有个星沉再熟悉不过的月牙疤——正是他六岁时为护林晓薇跌伤留下的。

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涌出血泉。星沉鬼使神差地将手按进去，青铜液瞬间爬满小臂。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画面让他窒息：宿主亲手将青铜钉打入胞弟的眼窝，因为少年眼中映出了倒悬的现代都市——那是回家必经的跨江大桥。

“原来我们都是容器......“

少年对着血泉中的倒影喃喃。水波晃动间，他看见自己左眼正逐渐褪去人类瞳孔，化作流淌青铜汁液的竖瞳。右眼却还残留着殡仪馆值班室的影像：林晓薇抱着婴儿站在他的遗像前，孩子腕间胎记亮起雷光。

命运的雨下了整整十五天。

少年知道回不去宿主星沉所在的家族了。

星沉在沼泽中跋涉了三十七昼夜。

每踏出一步，腐化的泥浆都会爬上靴筒，将宿主的记忆碎片灌入骨髓。他看见雷泽氏最后的祭典：三千族人跪在青铜巨树前剜目献祭，宿主的短刀刺入胞妹后心时，少女眼中的月芒与柳璃额间朱砂如出一辙。

“滚出去！“

青铜城门在身后重重闭合，守城卫的箭矢钉入星沉脚前三寸。箭尾系着的骨片上，雷泽族纹正被黑潮侵蚀——这个曾经显赫的守阵世家，如今只剩城墙上的斑驳血咒还在苟延残喘。

星沉扯下染血的麻布头巾，任暴雨冲刷脸上的青铜锈粉。宿主残存的执念在识海里尖叫，他却转身走向与雷泽城背道而驰的荒原。腰间十二枚骨牌接连碎裂，每碎一枚，就有段被篡改的记忆涌入：

第七块骨牌崩裂时，星沉终于看清真相。宿主并非叛族者，而是唯一拒绝将净世龙鳞炼成弑神戟的祭司。那些剜目屠亲的残忍记忆，不过是葬渊黑潮植入的虚妄。

“往东走......“

最后碎裂的骨牌中传来父亲雷溟的残识，“去葬渊照不见的永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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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林·栖柳居

夜幕时分，星沉望见了那片银白色的雾霭。

雾中隐约有青铜巨树倒悬生长，根系却扎在虚空之中。当他穿过雾气时，怀中的半片净世龙鳞突然发烫——眼前赫然是座被时光遗忘的废墟，断壁残垣间缠绕着翡翠色的藤蔓，每片叶子都托着滴凝固的月光。

废墟中央的寒潭畔，立着株通体霜白的柳树。

它的根系浸在潭水中，却开出星屑般的银花。七根主枝垂落如月华织就的帘幕，最纤细的枝条上悬着枚冰茧，内里蜷缩的人形让星沉想起无名尸手中的鳞片。

“此处无因果。“

清泉般的声音自茧中溢出。柳枝轻拂过星沉眉心的青铜斑，那些被葬渊侵蚀的痕迹竟如晨雾消散。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疼痛消退。

星沉在柳树下搭起青藤小屋。因为总是想起穿越前喜欢的小说完美世界。时常总是对着柳树道：“要是你就是柳神多好”

闲来无事，星沉在柳树旁的石璧上突然刻起一些字来。而柳树好像能看懂一样，总是随风摇摆起枝条来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突然的某天黄昏，星沉看见此生难忘的画面：

一位少女赤足踏着月华凝结的阶梯走下，霜白长发逶迤如银河倒泻。她的素纱襦裙缀满星芒，行走时带起的微风让整片永夜林簌簌低吟。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左瞳似初融雪水般澄澈，右瞳却流转着万古星河，额间朱砂痣艳如泣血。

“你养坏了我的柳。“她指尖点向寒潭，水面立即映出星沉偷偷给柳树喂青铜血的模样，“但养出了趣致。“

星沉耳尖发烫。过去七日他误将柳树当作宿主记忆里的疗伤圣物，每日割腕饲喂净世鳞同源的青金血。当然也有种她可能是柳神的期盼！

少女忽然俯身，发梢垂落的冰晶叮咚作响：“可知这是何地？“

不等回答，她自潭中掬起捧星辉：“此处是诸天万界的镜面倒影，你脚下每粒砂，都是某个破碎小世界的残骸。“

“真的假的”星沉吃惊

她挥手在虚空划出圆弧，三千青铜门扉在星沉周身浮现：“雷泽城不过是其中一粒锈砂。“

“我去，六吖”

当指尖停在某扇刻着柳叶纹的门扉时，星沉瞳孔骤缩——门内跪着的正是剜目献祭的雷泽族人，他们胸口延伸的锁链没入虚空，尽头赫然捆着柳璃本体的根系。

“要救他们么？“少女的星瞳泛起涟漪，“代价是你心口那半片净世鳞。“

星沉按着灼痛的胸膛后退半步，却见她忽然轻笑出声：“骗你的。救人之法我早已知晓......“

她引着星沉的手按向柳树主干，树皮突然透明如琉璃。星沉看见自己青金色的血液正在树脉中游走，与某种银白灵息交融共生：“你的血能让净世柳结出破界果。待七七四十九日果熟之时——“

永夜林突然剧烈震颤。少女将星沉推向寒潭，霜发在虚空织成结界：“葬渊的猎犬嗅到味道了。躲好，莫让我分心。“

柳枝化作万丈绸绫刺破天穹时，星沉看清了她战斗的姿态——不像厮杀，倒像月下独舞，连斩落的敌首都被冰晶温柔包裹，仿佛不忍见血污沾染这片净土。

当最后一具青铜尸坠入寒潭，少女飘然落回星沉身侧。她发间多了道细小的裂痕，却笑着将枚柳芽簪入星沉鬓角：“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小姐的人！你叫啥名字。“

“星沉。什么就你的人”

星沉这才发现，废墟各处亮起了星灯。每盏灯焰中央都浮着片柳叶，叶脉正是他这几日偷偷练习的净世雷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