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
“我打死你个赔钱货,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帮外人偷咱们自家粮!死丫头,老子今儿非得抽死你,让你勾搭野男人。”
陈汉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人猛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腰眼子上。
嘶——
陈汉良吸了口凉气,钻心的疼,他胡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就要还手,只是睁开眼环顾四望他却顷刻蒙了。
身前的土砖房斑斑驳驳,垒住墙体的红砖都裂了缝。
冷风顺着裂缝钻了进来,刮在脸上就跟小刀刮肉是的。
敞开的大门前,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墙边破口大骂,他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手中拎着皮带张牙舞爪的挥舞,就连眉心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墙根处,一个姑娘缩在墙角传出嘤嘤的哭声。
青涩黑亮的麻花辫,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碎花袄子,她抱着双臂缩在墙根下任打任骂,靠着墙壁的肩头一耸一耸的。
巨大的惊恐布满整张青涩的脸,一双桃花眼布满惊惧,就连咬紧的嘴唇都变得煞白,显然是怕的厉害。
“佳妮.......”
陈汉良失声惊呼,几乎难以自持。
他怎么可能忘了这个姑娘。
当年陈汉良是下乡的知青,被分到冈家屯的知青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郝佳妮便是他在那时候认识的姑娘,她是冈家屯生产大队的生产队员。
那年月,说得好听点是上山下乡,走进农民,可那世道,下山的知青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饱。
两人相处中互生好感,郝佳妮没少从家里拿粮食来贴补陈汉良。
郝佳妮是个顶好的姑娘,却有一个混账的爹。
偶尔喝多了,对着郝佳妮娘俩动辄打骂,混账事干了一箩筐。
郝佳妮为了贴补陈汉良,没少遭他爹郝卫东的毒打。
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前世郝佳妮被他爹当场抓住给陈汉良送粮,被他爹当众暴打的时候。
上一世,这事过后,郝卫东怕自己闺女被白占便宜,就放出狠话来,谁要能拿出来三转一响,三百块钱来当彩礼,哪怕就是鳏夫也能得了自家女儿。
陈汉良没那么多钱,知青点的人也劝他,有郝卫东这种爹在,即便结婚了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他是喜欢郝佳妮的,但他太懦弱了。
从这天后,就远离了郝佳妮。
高考政策开放后,他为了回城,再次拿起了书本,成功的考到了四九城里。
直到有一天,之前知青点的朋友郝佳妮身亡的消息。
再次回到冈家屯,他得知赌桌上输红了眼的郝卫东用不到三百块钱的价格将郝佳妮卖进了山沟沟里的一家绝户家里,郝佳妮宁死不从,选择跳河自尽。
唯一留给陈汉良的是一张写满了三页纸的,密密麻麻的遗书。
那是这个姑娘在临死前沉甸甸的爱意。
三百块,一条人命。
陈汉良无比后悔自己的懦弱。
这个姑娘把全部的爱给了自己,而自己却怕被对方家里拖累让她一个女孩独自面对一切,最终绝望的选择了死亡。
哪怕多年之后,陈汉良功成名就,赚够了三万块,三十万甚至于三百万,三千万,也依旧单身。
现在,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眼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陈汉良忍不住心中狂跳不已。
陈汉良吸了口气,心中满是骇浪惊涛。
“我打死你个赔钱货,拿老子的粮食去贴补野男人,郝佳妮,你就这么贱?看来老子对你太好了,既然你想男人了,我过阵子就把你嫁出去,反正那家我都看好了。”
郝卫东咬牙切齿,他抽出皮带,恶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抬手就要抽在郝佳妮身上。
郝卫东声音不小,冈家屯又不大,顿时引起了邻里街坊的注意。
老少爷们们走出自家屋头来瞧热闹,有心善的大娘想开口制止,却被自家的老爷们给拽住了。
这冈家屯里谁人不知道老郝家的爷们是个犯浑的。
横插一脚,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说,逼急了眼甚至能讹上。
郝卫东喝多了马尿家暴妻儿老小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初还有人心疼郝佳妮这苦命的娘俩,出来阻止,却被讹走了十斤粮票。
邻里街坊们纵然心疼,也只能愤愤的窝在心里。
眼瞧着郝卫东挥舞着皮鞭下一秒就要落下来,郝佳妮吓的花容失色,闭起了眼。
陈汉良‘蹭’的一个健步上前,径直用脊背挡在了郝佳妮身前。
啪的一声脆响。
陈汉良感觉到了钻心的疼,郝卫东这一下显然是用了死力气的。
哪怕这寒冬腊月的天陈汉良穿着厚厚的破军袄子也是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若是没袄子挡着,就这一下怕是就要见了血。
“兔崽子,你敢挡老子?”
“你怂恿郝佳妮这赔钱货偷俺家的粮,俺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冒出来,你以为老子就不敢抽死你?”
郝卫东瞪着一双牛眼,恨不能将陈汉良给生吞活剥了。
陈汉良吸了口气,强自压住背部的不适,开口道:“叔,佳妮拿了你家的粮送我,这是我不对。”
“不过郝叔,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只要拿三转一响和三百块钱当彩礼,女儿嫁给谁都行,你这话现在是不是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