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庆二年,襄阳城外五十里,惊蛰。
杨洪等人正吃着干粮,一名骑兵忽然飞驰赶到。
杨洪见状赶紧起身,等着骑兵来到自己面前。
“前边情况怎么样?”
骑兵飞身下马,喘着粗气说道:“回禀大人,城外十里左右有人围城,约有千余人,看样子城北城南都有,已成围城之势。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他们穿着老百姓的衣服。”
杨洪闻言立马思忖,“义军?没听说呀!”
一旁仍在啃饼子的郭强想了想,说:“传闻说江南有异动,可那儿离咱们十万八千里,不会这么快就打来襄阳吧?”
杨洪吩咐骑兵去休息,然后坐下来,“就算真打过来了,咱们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万户大人让咱们大老远赶过来,想必是知道这里有事发生,咱们就等下一步指令吧。”
说罢,杨洪扭过头,望向正站在石头上举头望天的黄才良,“小子,别算了,你算出花儿来咱们也得按帖木儿大人的指令行事。”
黄才良身旁的倪珠儿也跟着催促,“才良,你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到底怎么了?”
一股山风吹过,吹得林子里沙沙作响,黄才良紧了紧衣襟,从石头上跳下来。
“上泽下兑,泽水困,印证了襄阳城的围城困局,可是这星象~~我看不懂。”
“星象怎么啦?”倪珠儿缺乏基本的易术知识,本身也对这些伤脑筋的事情不感兴趣,和黄才良相处这么久,她始终对什么形象八卦一窍不通。
黄才良指着天空一角试图解释,“太白入女,女宿主吉庆、太白主杀伐,这一吉一凶,我实在参不透。”
倪珠儿抬头望去,只看见夜空里繁星点点,她能看出那些星星有明有暗,可是看不出哪是太白哪是女宿。
黄才良也曾教过她,可是倪珠儿记不住,今天教明天就给忘了。
回到褥子上,两人立马把脚埋进褥子里,驻扎在此处已有三日,每日从主城来的指令都是不得生火、不得离开、等待下一步指令,所有人身上都冰凉的,尤其是晚上,大家都得身体挨着身体挤着睡,要不然根本睡不着。
倪珠儿是部队里唯一的女人,就只能跟黄才良睡一张褥子。
倪珠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一直把黄才良当小孩儿看,只当是自己的弟弟。
可是每当这种时候,黄才良就会心慌意乱,尤其是倪珠儿冷了,主动把身体靠过来的时候,黄才良心里就跟蚂蚁爬一样。
好在最终寒意还是胜过欲望,感觉到暖意后的身体也就最终适应下来。
“杨大人,为何咱们不直接杀过去呢,他们不是已经现身了吗?”倪珠儿没有继续黄才良的话题,她不懂也不感兴趣,她觉得解决眼下的问题更务实一些。
“行军打仗不比追杀倭贼,咱们需要跟主城配合,安心待着吧,咱们目前只干一件事,就是等帖木儿大人的指令。”
倪珠儿跟随杨洪这么久,当然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只不过这几天确实太冷,不光是她,好多人都快扛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我怕兄弟们都冻坏了,咱们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
杨洪无奈地点点头,这支队伍是他和郭强亲手带出来的,不仅追倭贼的时候默契十足,互相之间更是如同亲兄弟一般。
别说很多人了,哪怕是其中一个倒下,他都得心疼得直哆嗦。
“没事儿,大家伙儿没那么娇弱,我估计行动的指令很快就会到,休息吧,养足精神,随时准备开拔。”
杨洪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倪珠儿知道,这是杨洪非常同意自己的话却无可奈何的征兆,再说下去他就得骂人了。
一旁的黄才良还躺在褥子上念念有词,最近他经常这样,陷入某个晦涩的卦象中无法自拔,一算就是好几天。
倪珠儿无事可干,便想躺下睡觉。
哪儿知她脑袋刚着地,就隐约听见一阵闷沉的马蹄声。
倪珠儿听觉和视觉异于常人,很多时候她都能比杨洪抢先发现倭贼的踪迹,这也是她能在众多男人中立足的原因之一。
为确保自己没听错,倪珠儿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听了听。
没错!东南方向五里开外!
“杨大人,有情况!”她一下子从褥子上直起身子。
杨洪和郭强还在啃着手里的干粮,闻声立马看向城门方向。
“什么情况?”
“重马!单匹!速度很快!”汇报军情要简短直接,这点倪珠儿早已学会。
“重马?蒙古人!来军令了!郭兄,命令弟兄们做好准备,三天了,也是时候动换动换了。”杨洪立马依照自己的判断发出指令,这是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决断力。
果不其然,约莫半柱香时间,一匹元军装扮的重骑赶到,将一卷纸轴交给杨洪。
“帖木儿大人亲令,以响箭为号,剿杀城外反贼。”骑兵操着一口蒙古口音的官话,简短说明便调转马头离开了,连马都没下。
杨洪目送骑兵离开,随即打开纸轴。
纸轴的内容跟蒙古骑兵说的差不多,让杨洪部于半个时辰后以响箭为号,剿杀城西方向所有胆敢反抗的人,届时城内守军会和他里应外合,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杨洪看完纸轴转手便交给郭强,摩拳擦掌道:“闲了月余,总算能干点正事儿了。”
此处山谷是蒙古人为杨洪找的,山谷离官道足有十多里路,且方圆二十余里都没有人烟,杨洪明白,这是为了避人耳目。
只是他们约两千人外加约两千匹马,出入一次官道可是个大工程。
郭强把命令下达下去后,山谷里顿时一阵躁动,那些马儿这几天吃饱喝足、又养足了精神,此刻一个个响鼻打得震天响。
哪儿知道刚整理好队伍准备往官道出发,黄才良忽然冲出来拉住杨洪的马,“杨大人,切莫急于行事,我有两句话想说。”
杨洪望了望身旁的队伍,又看了看黄才良的眼色,看上去这小子不想当众说话。
于是杨洪跳下马,黄才良见状立马拉着他走到一旁。
“大人,刚才星象不明,我没参透,可是刚才军令一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黄才良叹了口气,“我们不能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