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砰砰”,枪声响过,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倒在了一旁的草垛上,胸前几个洞口流淌出鲜红的血,汩汩而出,染红了那灰白的衣衫。
“为什么要杀她?”我一步跳过去,有些愤怒的看着这名可怜的女子。
几名汉子手持长枪,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走到了一旁。
一名穿着白色长衫,一头短发的男子走到近前,抬起手枪,“砰砰砰”,无情的子弹倾泻而出,眼前的女人尸体赫然变成了一团烂肉。
此刻的我面无表情,环顾一遭,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破旧的院落中。
低矮的院墙外面,是一片荒野。
放眼望去,荒芜之中突兀的现出一个简陋的防御工事。
说是防御工事,不过是一个陡峭的缓坡上面,有一片砖墙。
“你脑子傻了?这个女人是混进来的奸细,不打死她迟早会把我们给卖了!”
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瞪着我,头发仿佛刺猬一般根根竖起,眼中射出一道寒芒。
我背脊一阵儿冰凉,“奸细?”
我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女人那灰白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地上的鲜血缓缓流淌,浸湿了我的鞋子。
“老二,你干的好事!竟然把我喜欢的女人给打死了!”
一个秃子从院外走了进来,一只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头顶,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大踏步的走到了白衣男子面前。
“老大,这个女人该杀,不要为了一个奸细败坏了咱兄弟之间的感情。”
秃子倒背双手,眉头皱起,额头上的皱纹堆累,看上去十分不满。
“奸细?从哪里看出她是奸细?”
“嗖”的一声,老大忽然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顶在了老二的脑门儿上,“说不出来我就毙了你!”
老二脸上毫无惧色,弯下腰去,从那团血肉模糊的尸身上撕下衣衫,扯下了一件贴身衣物,衣物已被鲜血染红,毫无奇特之处。
老二用手把上面的鲜血擦了一擦,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显现了出来。
“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秃子一脸的不解,更是显出十分不满的神色。
“衣服上绣了一只蝴蝶,又能说明什么?”
“嘿嘿,说明什么?昨天夜里有人偷偷摸摸的从外面溜回来,被咱们的人看到了。”
秃子脑门儿一闪,脸色沉了下来。
“是谁!”
老二用手指着地上的女人,“能够躲过咱们的暗哨,又能躲过咱们每天点卯查验人数,除了她还能有谁?”
秃子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她昨晚在我房里。”
“大哥,难道说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秃子脸上的横肉,居然红了片刻。
把手一摆,“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她要是真的奸细,咱们该离开此地了。”
秃子看了看那血红无比的蝴蝶,内心似乎有些不舍。
老二把手中的衣衫扔在了地上。
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想要伸手把衣衫捡起来,一只五彩斑驳的蝴蝶,在脑中显现出来,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四,你干什么?”
我伸出去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老四?是在叫我吗?”
“难不成你认识这个蝴蝶标记?”声音冰冷无比,仿佛我的生命,已然徘徊在了鬼门关外面。
刹那之间,我已经了然,他们是在怀疑我是这个女人的同伙。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个蝴蝶标记太诡异了,栩栩如生,仿佛要从衣服上飞出来一样。”
老二“哼”了一声,不在理我。
老大则依旧盯着我,眼神儿中透出一股嫉妒的神色,那是男人嫉妒女人喜欢别人的眼神。
或许我呆呆的注视女人的时候,被老大看在眼里,他怀疑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淡然的站起身来,心中波澜不惊,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记忆,心中却莫名多出一缕怅然。
老二吩咐大家火速收拾东西。
我心中依旧有些不解。
走到老二面前,“二哥。”我如此喊着。
“什么事?”
看来这个称呼没有错,我暗自侥幸,“这个女人从外面偷偷摸摸的溜回来,你们是当场逮住的么?”
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后悔,我也是他们的一员,怎会不知当时的情景?
然而老二并没有丝毫迟疑。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有人在夜色中,看到了一只诡异的蝴蝶穿过院落。
“夜色中?”
我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莫非我们的兄弟中,有人有夜视眼?”
老二瞪了我一眼,“看来你真是睡糊涂了,昨天月色还不错。”
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就在我打算把这个女人尸首埋了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轰鸣之声,像是闷雷滚滚而至。
一名独眼的汉子大叫一声,“不好!”窜入一间破落的房屋,从里面走出来时,已是全副武装。
所有的人都蜂拥而入,取了各自的武器走了出来。
独眼龙见我一动不动,扔给我一柄长枪,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我会好好埋葬她的。”
语气冰冷无比,像是对我有所仇恨一般。
我搜寻着那一片茫然的记忆,对这个独眼龙毫无印象。
我们奔上缓坡,来在那处简陋的矮墙前。
远处车队隆隆而至。
一柄酷似加特林的枪对准了我们。
老大老二站在墙边,并不隐蔽。
我伸手抓住两人的衣襟,扯到一边。
“小心狙击手。”
老大欣慰的看了我一眼,“没用的,敌方有迫击炮。”
“迫击炮?”我暗暗吃惊。
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团伙啊,居然用这种东西对付我们,这样的地方怎么禁得起迫击炮的攻击?
我向后看去,此时此刻,只想着逃跑。
老二绝望似的摇了摇头,“太晚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砰”,一声枪响,老二倒在了血泊之中。
又是一声枪响,老大也倒了下去。
他们自始至终,虽然心中绝望,依旧淡然如水。
胜败是兵家常事,或许在干这一行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几乎所有人凭借着本能,向后退去。
想要从薄弱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
当我从缓坡上滑落而去,尘土飞扬处,车队已经到了。
那柄黑漆漆的加特林一般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
让我觉的奇怪的是,我的心中没有丝毫害怕,更让我奇怪的是,那个持枪的人,居然是独眼龙。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中,透露出一股恨意。
我心中依旧是一片茫然。
独眼龙扯下眼罩,扔了下来,一张照片随风而落。
照片划过空中,从我眼前飘落,照片中是个女人,是个衣衫足够单薄的女人。
脸上羞愧中又透露着一丝不情愿。
“啊,拍这张照片时,她一定是被迫的。”
我如此想着。
我想要伸手抓住这张照片。
那个女人大腿根儿上的黑痣,让我觉的如此的熟悉。
一定要抓住照片,我拼了命的伸出双手。
枪声四起,从高处射击的敌人,占尽了优势,火力十足。
黑洞洞的枪口火蛇般喷涌而出,“会很疼吧。”
这样想着时,我的身体四分五裂,并没有看到鲜血涌出,仿佛我的灵魂被打的粉碎了一般。
一片衣衫飞起,上面有一只蝴蝶,五彩斑驳,居然没有染上我的鲜血。
那个女人大腿上的黑痣像深沉的湖水一样散开,把我的一切,全都淹没了。
在一片茫然而又明了的感觉中,我沉入了深深的湖底。
心中平静似水的时候,恍然间,明白了独眼龙为何会信誓旦旦的说出那句话,“我一定会好好埋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