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情况?
周兴刚才不过是在外卖电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结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穿越了。
刚开始,周兴还以为是在做梦,毕竟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当他从课桌里,翻出几张试卷,卷头印着“榆州县第七中学2001年9月高三第一次月考”等字样时,周兴不得不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看来我这是穿越到高三第一学期了?”周兴心中暗道。
此刻,周兴正坐在某间教室靠后门的那张桌位上。
这间教室不大,墨绿色的老式木质黑板挂在教室前方,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计算过程。
讲台是由水泥板搭成的,看上去朴实无华,风格粗粝。
教室后面有一块小小的黑板报,上面写着励志语和高考倒计时,以及省内某份民办独立学院的招生简章。
周兴身边的白色墙面上有好些斑驳污渍,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
他甚至还在墙面上看到了自己的信笔涂鸦:蔡玲,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看着这个女生名字,周兴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上一世年少时,他不懂爱情,别人给他送了半条手织的围巾,皱得像是一团抹布,他就误以为这是真正的爱情,以至于给这个绿茶妹做了好几年舔狗,在工厂打螺丝挣到的钱,一大半都寄给了她。
秋日的凉风从教室里穿过,吹得黑板报上那份民办独立学院的招生简章扑簌作响,让周兴一时间怅惘若失。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蔡玲的唆使下,偷了家里的几百元积蓄,从鱼米之乡前往岭南莞城打工,立志闯出一番名堂,给同学们看一看。
结果,他什么名堂都没有闯出来,在工厂打了三年螺丝之后,因吃不了生活的苦,回到县城复读一年,考上了金城交通大学铁道技术学院工程技术专业。
毕业后,他远涉重洋,在东非某国的项目工地上,打了三年灰,身体实在熬不住,又被迫转行回国。
在海外工地上摸鱼时,读了海量小说的那点阅读积累,以及发表在各地晨报副刊上的几篇豆腐块文章,让他凭借这些相对优势,侥幸考上了华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
后来,周兴在导师推荐下,受聘于华西师大附属三本独立学院,赶在2019年,金城房价最高的那个节点买房。
至周兴穿越过来时,那所三本独立学院已被撤并,金城房价又缩水了三分之一。在房贷的压力下,周兴不得不从事外卖行业,在平凡的日子里苦苦挣扎。
当然了,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中也不是没有一两处闪光之处。
比如说,读研时,他的导师徐中文副教授善良温和,待人以诚,师生关系和睦。
又比如说,买房那一年,他在参加金城东方红广场相亲活动时,和高中校友康琦偶遇,两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很快就一见钟情,两年后扯了结婚证。
只是因为经济原因,还没有来得及生育孩子。
康琦是当年榆州县第七中学高三文科班的复读生,号称年级四美之一,虽然她和周兴相亲时,年纪有些大,已经三十七岁了,但因为她从未生儿育女,看上去倒是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没有多大区别,也让周兴心满意足,暗地里得意了许久。
谁曾想,两人恩恩爱爱、颠鸾倒凤的好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周兴却突然穿越到了二十多年前,想到妻子康琦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悲伤,周进也一时间百般惆怅。
不过,周兴很快想到,他都重生了,明知道康琦曾对自己藏有好感,为什么不能提早谱写一曲青梅竹马的美妙乐曲呢?
周兴正浮想联翩时,突然听到教室后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绯闻女友蔡玲,如同旋风一般闯了进来。
什么叫绯闻女友?
就是说,周兴认为蔡玲是自己的女友,但蔡玲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周兴,不好了,鲁杰、梅丹这些人,刚才在体育课上商议,说是下午放学后,还要再打你一顿。”
蔡玲本来就有些微胖,一口气跑到三楼,不免有些气喘吁吁。她身前那颤颤巍巍的迷人风光,让周进的眼睛一亮。
说实话,蔡玲的脸蛋模子只能算是中上,但因为她骨架大,皮肤好,身材丰腴,在男生中间很有市场。
周兴要不是因为有些小帅,对待感情又比较真诚,说不定还入不了人家女方的法眼哩。
然而,一想到上一世,蔡玲对自己所干出来的那些破事,周兴不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向蔡玲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凌冽起来。
周兴记得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担心挨打,连高考报名都没有参加,便偷偷地离开了学校。
因为感谢蔡玲的通风报信之恩,又对二人关系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莞城打工期间,他又是给蔡玲寄钱,又是给蔡玲送手机、包包,直到蔡玲大专毕业那年结婚,火速嫁给了鄂省一个中年包工头之后,两人才彻底断了联系,以至于周兴回县城复读时,还得从年迈的父母亲那里拿生活费,说起来都是泪。
周兴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个蔡玲坑得周兴好苦,她这次通风报信根本没有安什么好心,而是想怂恿周兴这条舔狗赶紧南下打工,好给她挣未来三年的大专学费和生活费。
她填报专科志愿时,粤省的专科学校连一所都没有填,摆明了就是不想和周兴隔得太近,不想让两人有太多亲密的关联。
可怜周兴上一世,却把她当做是白月光,供养了她整整三年,妥妥地一个大冤种。
看到周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点儿也没有立马跑路的觉悟,蔡玲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些发堵。
她家庭条件一般,要是周兴不去打工挣钱,她上大学后,哪里还有钱买化妆品,买金银首饰?
“你快跑啊,等体育课下课,他们那些人就要过来打你了。”蔡玲急道。
“打就打呗,他们真要敢打我,我倒要感谢这几位好兄弟了。”周进微笑道。
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校园里,大家都是老实本分人,被人打了也不敢回家告诉家长,哪怕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生怕被人看见,折了自己的面子。
可周兴系穿越而来,经受了一系列碰瓷案的洗礼,有人若是敢打他,他就要喜笑颜开,感谢对方的赠与之恩了。
恰好家里条件不好,得一些营养费改善生活也不赖。
父母亲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对双胞胎弟妹还在读初三,沉重的经济压力,都快让全家人喘不过气来了。
见周兴不为所动,蔡玲终于没有了脾气,她气急败坏道,“我不管你了,随你被人家打死好了。”
说完,她便扭着肥硕的大胯,含恨而去。
她哪里知道,周兴现在两世为人,又如何会将鲁杰、梅丹这些高中校霸的威胁看在眼里?
鲁杰,是榆州七中所在地甘草铺镇副镇长的儿子,因他有一个好爸爸,故而在学校里拉帮结伙,很有一些带头大哥的派头。
他明知道蔡玲是周兴的绯闻女友,却公然撬杠。周兴发现后,恼羞成怒,和他的矛盾越闹越大。
按照周兴如今的觉悟,对于蔡玲这种喜欢养鱼的女人,大不了分手拉黑就是了。
如果心黑一点,还可以放弃占有欲,享受使用权。
她花心大萝卜无所谓,反正以后不娶她就是了嘛。
但年少时候的周兴,显然还不懂得这个深刻道理。
这一节体育课,周兴之所以躲在教室里,就是因为他此前在操场上做热身活动时,和鲁杰打了一架,鼻子都被打出血来了。
体育老师为了避免闹出大事,便吩咐他去教室里休息一阵,以此把二人隔开。
梅丹则是甘草铺镇最大那家化肥店老板的儿子,他和周兴倒没有什么矛盾。
但周兴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鲁杰则是甘草铺镇副镇长的儿子,对于商人家庭出身的人来说,选择站在哪一边,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以鲁杰、梅丹为首的校霸团伙,还包括镇上电子游戏厅老板的儿子王玮、中心学校某女教师的儿子刘滨。
王玮高大威猛,打架很厉害,喜欢惹是生非;刘滨则脑子有些不正常,经常为了一些吃吃喝喝,受人唆使,不惜和人大打出手。
周兴这边,倒也不是没有一两个铁杆好友。
比如说,张胜。
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属于同一个班级,算是亲密的发小关系了。
他也是刚听到了一些风声,赶紧跑来告诉周兴。
但张胜父亲在镇上做屠夫,为求得关照,时常还得给鲁副镇长送一些猪蹄、猪下水之类。他不怕鲁杰生气,前来通风报信,已经属于非常仗义的行为了。
“要不你先躲一躲,回家呆两天?我这边找人和鲁杰说和,让他放过你。”张胜关心地说道。
“别怕,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我就自动退学吧。”周兴笑道。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从操场返回教室。
周兴也从自己的桌位上起身,前往隔壁文科班教室。
榆州七中是一所乡镇高中,全校高中阶段三个年级,总共才十一个班。
高一、高二分别是四个班,高三因有学生陆续辍学,此时已被合并为三个班。
其中,高三(一)班是理科重点班,高三(二)班为理科普通班,高三(三)班为文科班。
“你去文科班做什么?”张胜在背后追问道。
周兴回应道,“找老师聊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隔壁文科班教室。
文科班刚下课,教历史的班主任王求老师,正在讲台上收拾教参资料。
周兴询问道,“王老师,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你想要转班?”王求老师疑惑地看了周兴一眼,心想,当初见你理化生成绩差,特意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来文科班读书,你坚决不同意。
现在分班早就结束了,高三第一次月考都出成绩了,你又想要来文科班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求老师看了一眼讲台下面的那个复读生美女康琦,心想,难道是因为她?
“这种害群之马,可不能让他来到班上啊。”想到这里,王求老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没有这个先例。”
被王求老师拒绝,周兴也不生气,他施施然地离开了文科班教室,临走前,还冲下方的康琦摆了摆手,打了一个招呼。
康琦脸上不由一红。
“这就有点意思了。”周兴心中乐道。
看来上一世结婚时,康琦说她对自己很有好感,并不是随便说说啊。
她要对自己没有一点情愫,又怎么可能脸色羞红?
榆州县第七中学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每一个年级占据一层。
高三位于教学楼三层,共有四间教室。
高三(一)班是重点班,在楼梯口的西面,独占了两个教室,方便他们定期周练、自主复习和讨论问题。
最西头则是校长办公室,学校吴校长作为理科重点班的数学老师,亲自监管该班,以表重视。
楼梯口东面,则分布着高三(二)班和高三(三)班,一文一理两个普通班,因为贡献不了多少本科升学率,故而不受学校重视,校领导也很少会来这边查看。
两个班级中间,有一间教师办公室。
周兴从文科班返回时,便被(二)班班主任曹老师叫了进去。
“你怎么又打架?你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打架的?”曹老师厉声喝问道。
看来他已经从班上同学那里,听到了周兴和鲁杰发生矛盾的传闻。
“我也不想打,但人家硬要围殴我,我也只能反抗。”周进辩解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不打别人,就打你?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错吗?”曹老师批评道。
周兴心想,这个曹老师大概是收了人家鲁副镇长的教师节礼物吧,要不然为何要拉偏架,站在鲁杰这个校霸的立场上说话?
周兴很想给这个曹老师一脚,然后追问道,“为什么我不踢别人,就踢你?”
但考虑到现在才高三,好歹还得在这所学校厮混一年,没必要被人家找到借口,现在就把他开除,周兴只能先忍了下来。
“好了,我以后多注意,不和他发生冲突就是了。但您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曹老师还是要给鲁杰那边说一声,让他立即收手,真要惹怒了我,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都讨不到好,也败坏了学校名誉。你说是吧?”周兴惫懒地回答道。
曹老师厌恶地看了周兴一眼,命令他赶紧去教室上课。